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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苏南通市民政局、市场监督管理局3月25日发布联合通告称：全市范围内禁止任何单位和个人制售冥币纸钱、纸扎实物等“封建迷信殡葬用品”，违者没收并处以制、售金额1至3倍罚款；并拿“构成违反治安管理行为的，由公安机关依法给予治安管理处罚；构成犯罪的，依法追究刑事责任。”吓唬人，遭致全网声讨。

通告
不想，还真是“死鸭子嘴硬”，27日，南通市民政局有关负责人回应称：“老百姓有些议论，可能是没有吃透（文件）或者是我们没有解释明白，但和老百姓慎终追远是两回事，没有必然的联系。我们是从市场行为强调禁止制造和销售，没有说‘禁止’使用这个环节。”

回应
而29日，湖北《荆州日报》旗下《冷暖视频》发布南通烧纸别墅有两层楼高的视频，南通市政府工作人员在回应时，把个别现场说成普遍现象；30日“雷叔写故事”公号发布署名小林文章《“对不起，我错怪南通了”》，“苏大强说”则发文称：《看完35平2层楼高“扎库”售价6800元，或许我们都欠南通一个道歉》，妄图引导舆论风向。

视频报道
照我说，收了神通吧。洗地是洗不干净的。南通市这两个局，错了就要认，挨打就要立正。别文过饰非了！
南通作为沿海城市，经济偏发达地区，烧化品是形成规模，形成产业的，有供有需，供需对接。按民政局有关负责人说法，只是禁止厂家、商家制售，不禁止老百姓使用；但切断了供应链，老百姓到哪儿买了用？是让都在家自己手工制作纸元宝，还是从外地，从网上买？这不增添老百姓经济、时间成本，跟人捣蛋添麻烦吗？而且，像是扎库——制作烧给先人的纸房子等物品，有几个人会的？那是殡葬行业民间手艺人干的活。一下砸掉那些民间手艺人的饭碗，人家靠什么生活？是民政局、市场监督管理局要给他们发放救济金，还是怎么的？
老百姓在祭祀先人时烧化冥币纸钱、纸扎实物等，本是千百年流传下来的民间风俗习惯。按社会学家费孝通在其经典著述《乡土中国》中的说法：“礼是按着仪式做的意思”“像这一类的传统，不必知之，只要照办”“礼是合适的路子，是经过教化过程而成为主动性的服膺于传统的习惯”“礼是传统，是整个社会历史在维持这种秩序”；老百姓在祭祖时烧化冥币纸钱、纸扎实物等，不过是在依循传统习惯，照着办罢了；又真有哪个信鬼、信神的？
儒家至圣先师孔子本就说：“未能事人，焉能事鬼”“未知生，焉知死”；他“不语乱力怪神”“敬鬼神而远之”。他又说：“祭如在，祭神如神在”，并非真信有鬼神，不过是讲在祭祀时必须心怀虔诚。那么，老百姓推己及人的，在祭祖时给消化点，冥币纸钱、纸扎实物，当是祖先就在眼前，也要吃穿用度，以表怀念之情；而后，该怎么生活还是怎么生活去，这又哪里谈得上半点“封建迷信”呢？
文化学者梁漱溟在《中国文化要义》里也说：“中国缺乏宗教，以家庭伦理生活来填补它。但我们假如说中国亦有宗教的话，那就是祭祖祀天之类。”“中国人则以一家之三世为——祖先、本身、儿孙——为三世。过去信仰，寄于祖先父母，现在安慰寄于家室和合，将来希望寄于儿孙后代。”“中国人生，便由此得了努力的目标，以送其毕生精力，而精神上若有所寄托。”国民的品性，就是祖先崇拜，慎终追远，而硬币还有另一面，就是重视传宗接代，赓续血脉。由此，我们民族，才繁衍、绵续至今，创造了璀璨的文明，并还要发扬光大下去。
南通市民政局、市场监督管理局两局的主事者，轻率的把冥币纸钱、纸扎实物等民俗用品，界定为“封建迷信殡葬用品”，完全就是不读书，没文化，无知无识的表现。
对私权利，法无禁止即自由，对公权力，法无明文即禁止。行政必须依法，一有法律依据，二守法定程序。南通市民政局、市场监督管理局联合《通告》中说：禁止制、售冥币纸钱、纸扎实物等“封建迷信殡葬用品”的依据，是“《殡葬管理条例》、《江苏省殡葬管理条例》等法律法规”。
可我看了处于行政法规位阶的国务院《殡葬管理条例》，其第17条仅是说“禁止制造、销售封建迷信的丧葬用品。”；处于地方性法规位阶的《江苏省殡葬管理条例》第40条，则是原文照搬；均未把冥币纸钱、纸扎实物等殡葬民俗用品，界定为“封建迷信。”
几时行政法规、地方性法规的条文解释权，跑南通市民政局、市场监督管理局这两个县处级的“小萝卜头”局来了？国务院都没发话；江苏省人大及其常委会也没发话；南通市市长都没资格越殂代疱，这么做解释；这两个局的主事者嘴大还是怎么的？脑袋一拍，上下嘴皮一碰，民俗用品就老母鸡变鸭，成“封建迷信殡葬用品”了？
他们口含天宪般，发个“红头文件”，就拿着鸡毛当令箭，要令行禁止了，真是猪鼻子插葱装大象，无法无天，僭越的没边儿了！
无妨做个简单比照。一些大城市的春节期间禁止制、售、燃放烟花爆竹。但比如浙江省会杭州市，2016年春节刚开始禁燃，是由市人大常委会授权，由市政府发布公告的；接着要继续禁燃，是制定《杭州市禁止销售燃放烟花爆竹管理规定》，于2016年4月28日经市第十二届人大常委会审议通过，并于7月29日经省第十二届人大常委会审议批准，才于10月1日正式实施的。是进行了地方立法的。执法前提，是立法。
饶是如此，去年底全国人大常委会法工委审查认为，“大气污染防治法、国务院制定的烟花爆竹安全管理条例等法律、行政法规对于销售、燃放符合质量标准的烟花爆竹未作全面禁止性规定”，一些地方禁燃过度化、扩大化了，“关于全面禁售、禁燃的问题，认识上有分歧，实践中也较难执行，应当按照上位法规定的精神予以修改。”
再有，这些大城市的禁燃，从立法，到正式实施，中间也是有个过渡期的。
而南通市民政局、市场监督管理局这两个局猪鼻子插葱装大象的主事者，还口含天宪一般——“本通告自公布之日起施行”，一夜之间就要灭了一个行业，这成什么话？
市场经济的本质，是法治经济。冥币纸钱、纸扎实物等殡葬民俗用品的制、售厂商以及民间手艺人，其产权是受法律保护。就因为这两个局的主事者嘴巴大，他们前一夜还是合法经营的，一觉起来，就成非法的，要取缔的了？这不是瞎胡闹嘛！库存怎么消化？损失谁来埋单？大批从业者关厂、关店、失业，他们要不要吃饭？就业、民生，要不要保证？还是说，大家都到这两个局去吃饭？我倒要问问，这两局的主事者，准备管人家几顿？
尤其是，正所谓“信心比黄金更重要”，烧化品行业是早就规模化、产业化，形成产业链了的；而制、售厂商及民间手艺人，也是本有着相对稳定的市场预期，和对政府的基本信赖的。南通市市场监督管理局，本应是市场主体合法权益的保障者，和正常市场秩序的维护者；如今却倒行逆施的干起破坏产业链，破坏市场秩序，损害这些从业者利益、市场预期的事情，岂不讽刺?
这般无法无天，翻手云，覆手雨，翻脸比翻书快，只会制造寒蝉效应，引发市场恐慌，让人丧失对政府的基本信赖。对烧化品产业，可以随意贴上个“封建迷信”的标签，就一夜之间“一刀切”，消灭掉；那么，对其他行业呢？是不是哪天不顺眼，也同样可以找个什么理由，就瞬间取缔掉？那么，有谁还敢投资经商办企业？这只会令各行各业，人人自危。
南通，好歹还是全国首批14个沿海开放城市之一，是市场经济、民营经济相对发达的地方。“张謇在兴办实业的同时，积极兴办教育和社会公益事业，造福乡梓，帮助群众，影响深远，是中国民营企业家的先贤和楷模。”这句话不是白说的。而在张謇之乡，民营经济策源地之一的南通，居然发生两个小萝卜头的县处级局主事者，脑袋一拍、上下嘴皮一碰，“红头文件”一发，就要消灭一个产业的事情，实在是匪夷所思。
这完全是在践踏法治、破坏市场、贼残民生、蔑视传统；压根就不讲政治。
29日，有消息说，南通有人家烧化的纸别墅有两层楼高，“扎库”售价6800元；那又怎么了？市场经济，有供有需，有人愿卖，有人愿买，你情我愿，关别人何事？就像普通人买汽车开，赵本山要买飞机，也买得着，碍着谁了？
27日上午，我撰文《全市禁售冥币纸钱？南通市两个局，“狂拽酷炫吊炸天”》，提到南通市民政局、市场监督管理局发布联合通告禁止制、售冥币纸钱、纸扎实物，真实动因估计是怕出事。上个月，贵州发生山火，与祭祖烧纸钱有关；南京发生大火，则与电瓶车充电有关。当然中午，南通本地媒体《江海晚报》公众号上，南通市殡葬协会秘书长万志光出来发声，说是：“近年来，多地因不当烧纸引发火情，教训深刻。”，印证了我的判断。
但是，因为怕出事，就一声令下，要“一刀切”掉一个产业，而置法治、市场、民生、传统于不顾，不惜砸掉大量从业者饭碗，不惜给无数民众清明祭祖制造麻烦，这就成了让全市老百姓为这两个局的官员服务，而不是他们为民众服务了。
真正的为民服务是什么？安全隐患当然要消除，但烧化品行业厂商的利益也要维护，民俗传统更要尊重。提倡清明祭祀新风尚之外，应加强社会综合治理，民政部门应联系、协调
街道办、社区（村）、物业、公墓，给民众清明祭祖烧化殡葬民俗用品，划出指定空旷地点，并安排工作人员加强祭后烬余的清理及巡查工作，把工作做细、做实，防患未然，保护环境卫生。这才是通过公共服务，这才契合民众实际需求。
当然，民俗，也需要与时俱进。但移风易俗，需要的是倡导，因为这本身就不是一个可以，通过发布行政命令，发布“红头文件”而能一蹴而就的事情。发了而没用，只会消蚀政府的公信力。
如果要硬性的，对民间祭祖烧化纸扎实物之风，进行限制。那么，只能是先立法。自2015年3月15日《立法法》修订后，地方立法权扩展至所有设区市，南通市也是有了地方立法权的。但需要指出的是：即使制定相关地方性法规，那也只可以是对上位法规如《江苏省殡葬管理条例》的细化；但不得抵触、冲突，不能加大民众义务，限缩民众权利。比如，在对于殡葬民俗用品，哪些属于“封建迷信丧葬用品”的界定上，毫无疑问，不能脱离民情的把冥币纸钱、纸扎实物等，一概界定成是；但，对制、售纸“二奶”之类，当然是可以禁止的，对于“扎库”（纸房子）过大，也无妨在规格上加以限制。毕竟，民俗在流变过程中，确属恶俗（有悖公序良俗）的部分，是应该予以剔除的。
而在没进行相关地方立法之前，南通市民政局、市场监督管理局这两个局的主事者，就乱拍脑袋，乱张嘴巴，“红头文件”（也不知也没送市司法局进行合法性审查），就要令行禁止，禁止制售冥币纸钱、纸扎实物等殡葬民俗用品，当然是无法无天的。也太不把人大放眼里了。
错了，就要认；挨打，就请立正。“猪鼻子插葱装大象”之后，还“死鸭子嘴真硬”，是行不通的。不论有多少的“雷叔说故事”“苏大强说”出来洗地，这地都是洗不干净的。
奉劝南通市民政局、市场监督管理局，赶紧撤销《禁止制造、销售封建迷信殡葬用品的通告》这通乱命。惟其如此，才能尽量挽回恶劣影响，挽回政府公信，安定市场和人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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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24-3-29 16:04:52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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